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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史》卷二十五· 脱脱,阿鲁图

錢若水從弟若冲 蘇易簡 郭贄 李至 辛仲甫 王沔 温仲舒 王化基子舉正 舉元 孫詔

  錢若水字澹成,一字長卿,河南新安人。父文敏,漢青州帥劉銖辟為錄事參軍,歷長水酆都尉、扶風令、相州錄事參軍。先是,府帥多以筆牘私取官庫錢,韓重贇領節制,頗仍其弊。文敏不從,重贇假他事廷責之,文敏不為屈。太祖嘉其有守,授右贊善大夫、知瀘州,召見講武殿,謂曰:「瀘州近蠻境,尤宜綏撫。聞知州郭思齊、監軍郭重遷掊斂不法,恃其荒遠,謂朝廷不知爾。至,為朕鞫之,苟一毫有侵於民,朕必不赦。」至郡,有政迹,夷人詣闕借留。詔改殿中丞,許再任。三遷司封員外郎,又知洺州、建昌軍。卒,年七十二。

  若水幼聰悟,十歲能屬文。華山陳摶見之,謂曰:「子神清,可以學道;不然,當富貴,但忌太速爾。」雍熙中,舉進士,釋褐同州觀察推官,聽決明允,郡治賴之。淳化初,寇準掌選,薦若水洎王扶、程肅、陳充、錢熙五人文學高第,召試翰林,若水最優,擢秘書丞、直史館。歲餘。遷右正言、知制誥。會置理檢院於乾元門外,命若水領之。俄同知貢舉,加屯田員外郎。詔詣原、鹽等州制置邊事,還奏合旨,翌日改職方員外郎、翰林學士,與張洎並命。俄知審官院、銀臺通進封駮司。嘗草賜趙保忠詔,有云:「不斬繼遷,開狡兔之三穴;潛疑光嗣,持首鼠之兩端。」太宗大以為當。

  至道初,以右諫議大夫同知樞密院事。真宗即位,加工部侍郎。數月,以母老上章求解機務,詔不許。若水請益堅,遂以本官充集賢院學士、判院事。俄詔修太宗實錄,若水引柴成務、宗度、吳淑、楊億同修,成八十卷。真宗覽書流涕,錫賚有差。

  初,太宗有畜犬甚馴,常在乘輿左右。及崩,嗚號不食,因送永熙陵寢。李至嘗詠其事,欲若水書之以戒浮俗,若水不從。呂端雖為監修,以不涖局不得署名,至抉其事以為專美。若水稱詔旨及唐朝故事以折之,時議不能奪。既又重修太祖實錄,參以王禹偁、李宗諤、梁顥、趙安仁,未周歲畢。安仁時為宗正卿,上言夔王於太宗屬當為兄,實錄所紀繆誤。若水援國初詔令,廷諍數四乃定。

  俄判吏部流內銓。從幸大名,若水陳禦敵安邊之策,有曰:孫武著書,以伐謀為主;漢高將將,以用法為先。伐謀者,以將帥能料敵制勝也;用法者,以朝廷能賞罰不私也。今傅潛領雄師數萬,閉門不出,坐視邊寇俘掠生民,上孤委注之恩,下挫銳師之氣,蓋潛輩不能制勝,朝廷未能用法使然也。軍法,臨陣不用命者斬。今若斬潛以徇,然後擢如楊延朗、楊嗣者五七人,增其爵秩,分授兵柄,使將萬人,間以強弩,分路討除,孰敢不用命哉?敵人聞我將帥莫不用命,退則有死,豈獨思遁,抑亦來歲不敢犯邊矣。如此則可以坐清邊塞,然後鑾輅還京,天威懾於四海矣。

  臣嘗讀前史,周世宗即位之始,劉崇結敵入寇,敵遣其將楊袞領騎兵數萬,隨崇至高平。當時懦將樊愛能、何徽等臨敵不戰,世宗大陳宴會,斬愛能等,拔偏將十餘人,分兵擊太原。劉崇聞之,股慄不敢出,即日遁去。自是兵威大振。其後收淮甸,下秦、鳳,平關南,特席捲爾。以陛下之神武,豈讓世宗乎?此今日禦敵之奇策也。

  若將來安邊之術,請以近事言之,太祖朝制置最得其宜。止以郭進在邢州,李漢超在關南,何繼筠在鎮定,賀惟忠在易州,李謙溥在隰州,姚內斌在慶州,董遵誨在通遠軍,王彥昇在原州,但授緣邊巡檢之名,不加行營部署之號,率皆十餘年不易其任。立邊功者厚加賞賚,其位皆不至觀察使。蓋位不高則朝廷易制,任不易則邊事盡知。然後授以聖謀,來則掩殺,去則勿追,所以十七年中,北邊、西蕃不敢犯塞,以至屢使乞和,此皆陛下之所知也。苟能遵太祖故事,慎擇名臣,分理邊郡;罷部署之號,使不相統轄;置巡檢之名,俾遞相救應。如此則出必擊寇,入則守城,不數年間,可致邊烽罷警矣。

  俄知開封府。時北邊未寧,內出手札訪若水以策。若水陳備邊之要有五:

  一曰擇郡守,二曰募鄉兵,三曰積芻粟,四曰革將帥,五曰明賞罰。

  何謂擇郡守?今之所患,患在戰守不同心。望陛下選沉厚有謀諳邊事者,任為邊郡刺史,令兼緣邊巡檢,許召勇敢之士為隨身部曲。廩贍不充則官為支給。然後嚴亭障,明斥候,每得事宜,密相報示。寇來則互為救應,齊出討除;寇去則不令遠追,各務安靜。苟無大過,勿為替移;儻立微功,就加爵賞。如此則戰守必能同心,敵人不敢近塞矣。

  何謂募鄉兵?今之所患,患在不知敵情。望詔逐州沿邊民為招收軍,給與糧賜,蠲其賦租。彼兩地之中,各有親族,使其懷惠,來布腹心。彼若舉兵,此必預知,苟能預知,則百戰百勝矣。

  何謂積芻粟?今之所患,患在困民力。望陛下令緣邊各廣營田,以州郡長官兼其使額,每歲秋夏,較其課程,立鼓旗以齊之,行賞罰以勸之。仍縱商人入粟緣邊。儻鎮戍有三年之備,則敵人不敢動矣。

  何謂革將帥?今之所患,患在重兵居外,輕兵居內。去歲傅潛以八萬騎屯中山,魏、博之間鎮兵全少,非鑾輅親征,則城邑危矣。望陛下慎選將臣任河北近鎮,仍依舊事節制邊兵,未能削部署之名,望且減行營之號;有警則暫巡邊徼,無事則却復舊藩。豈惟不啟戎心,况復待勞以逸。如此則不失備邊之要,又無舉兵之名,且使重兵不屯一處,進退動靜,無施不可矣。

  何謂明賞罰?今之所患,患在戎卒驕惰。臣自知府以來,見侍衞、殿前兩司送到邊上亡命軍卒,人數甚多。臣試訊之,皆以思親為言,此蓋令之不嚴也。平時尚敢如此,况臨大敵乎?望陛下以此言示將帥,俾申嚴號令,以警其下。古人云:「賞不勸謂之止善,罰不懲謂之縱惡。」又曰:「法不可移,令不可違。」臣嘗聞郭進出鎮西山,太祖每遣戍卒,必諭之曰:「汝等謹奉法。我猶赦汝,郭進殺汝矣。」其假借如此,故郭進所至,未嘗少衂。陛下能鑒前日之事,即今日之元龜也。

  若水又言:「邊部用兵,唯視太白與月為進退者,誠以太白者將軍也,星辰者廷尉也。合則有戰,不合則無戰;合於東則主勝,合於西則客勝。陛下能用臣言以謹邊備,則邊部不召而自來矣。太祖臨御十七年間,未嘗生事疆埸,而敵人往往遣使乞和者,以其任用得人而備禦有方也。陛下苟思兵者凶器,戰者危事,而不倒持太阿,授人以柄,則守在四夷,而常獲靜勝,此備禦之上策也。」

  未幾,出知天雄軍兼兵馬部署。時言事者請城綏州,屯兵積穀以備党項。邊城互言利害,前後遣使數輩按視,不能决。時已大發丁夫,將興其役,詔若水自大名馳往視之。若水上言:「綏州頃為內地,民賦登集,尚須旁郡轉餉。自賜地趙保忠以來,人戶凋殘,若復城之,即須增戍。芻糧之給,全仰河東。其地隔越黃河、鐵碣二山,無定河在其城下,緩急用兵,輸送艱阻。且其地險,若未葺未完,邊寇奔衝,難於固守。况城邑焚毀,片瓦不存,所過山林,材木匱乏。城之甚勞,未見其利。」復詣闕面陳其事,上嘉納之,遂罷役。初,若水率衆過河,分布軍伍,咸有節制,深為戍將推服。上謂左右曰:「若水,儒臣中知兵者也。」是秋,又遣巡撫陝西緣邊諸郡,令便宜制置邊事。還拜鄧州觀察使、并代經略使、知并州事。

  六年春,因疾灸兩足,創潰出血數斗,自是體貌羸瘵,手詔慰勞之,俾歸京師。數月,始赴朝謁,因與僚友會食僧舍,假寢而卒,年四十四。贈戶部尚書,賜其母白金五百兩。子延年甫七歲,錄為太常奉禮郎。

  若水美風神,有器識,能斷大事,事繼母以孝聞。雅善談論,尤輕財好施。所至推誠待物,委任僚佐,總其綱領,無不稱治。汲引後進,推賢重士,襟度豁如也。精術數,知年壽不永,故懇避權位。其死也,士君子尤惜之。有集二十卷。

  兄若愚,比部員外郎。從弟若沖,大中祥符中,調河陽令。有僕酗酒,杖之百數。僕挾刀夜潛室中,斷其臂,若沖大呼;又害其幼子。詔磔僕於其門。真宗念若水母老,遣使存問,賜緡、綿、羊、酒;且賜若沖帛三十端,補孟州別駕。延年後以獻文賜進士出身,歷太常博士、集賢校理。

  蘇易簡字太簡,梓州銅山人。父協舉蜀進士,歸宋,累任州縣,以易簡居翰林,任開封縣兵曹參軍,俄遷光祿寺丞,卒,特贈秘書丞。

  易簡少聰悟好學,風度奇秀,才思敏贍。太平興國五年,年踰弱冠,舉進士。太宗方留心儒術,貢士皆臨軒覆試。易簡所試三千餘言立就,奏上,覽之稱賞,擢冠甲科。解褐將作監丞,通判昇州,遷左贊善大夫。八年,以右拾遺知制誥。雍熙初,以郊祀恩進秩祠部員外郎。二年,與賈黃中同知貢舉。有詔,凡親屬就舉者,籍名別試。易簡妻弟崔範,匿父喪充貢,奏名在上第;又王千里者,水部員外郎孚之子,協為孚門生,千里預薦。上聞,坐範及千里罪。易簡緣是罷知制誥,以本官奉朝請。未幾,復知制誥。三年,充翰林學士。初,易簡充貢,宋白掌貢部,至是裁七年。易簡幼時隨父河南,賈黃中來使,嘗教之屬辭;及是,悉為同列。易簡連知貢舉,陳堯叟、孫何並甲廷試。

  淳化元年,丁外艱。二年,同知京朝官考課,遷中書舍人,充承旨。先是,曲宴將相,翰林學士皆預坐,梁迥啟太祖罷之;又皇帝御丹鳳樓,翰林承旨侍從升樓西南隅,禮亦廢。至是,易簡請之,皆復舊制。易簡續唐李肇翰林志二卷以獻,帝賜詩以嘉之。帝嘗以輕綃飛白大書「玉堂之署」四字,令易簡牓於廳額。易簡會韓伾、畢士安、李至等往觀。上聞,遣中使賜宴甚盛,至等各賦詩紀其事,宰相李昉等亦作詩頌美之。他日,易簡直禁中,以水試欹器。上密聞之,因晚朝,問曰:「卿所玩得非欹器耶?」易簡曰:「然,江南徐邈所作也。」命取試之。易簡奏曰:「臣聞日中則昃,月滿則虧,器盈則覆,物盛則衰。願陛下持盈守成,慎終如始,以固丕基,則天下幸甚。」

  會郊祀,充禮儀使。先是,扈蒙建議以宣祖升配。易簡引唐故事,請以宣祖、太祖同配。從之。知審官院,言初任京朝官,未嘗歷州縣,不得擬知州、通判。詔可。改知審刑院,俄掌吏部選,遷給事中、參知政事。時趙昌言亦參知政事,與易簡不協,至忿爭上前,上皆優容之。未幾,昌言出使劍南,中路命改知鳳翔府。明年,易簡亦以禮部侍郎出知鄧州,移陳州。至道二年,卒,年三十九,贈禮部尚書。

  易簡外雖坦率,中有城府。由知制誥入為學士,年未滿三十。屬文初不達體要,及掌誥命,頗自刻勵。在翰林八年,眷遇敻絕倫等。李沆後入,在易簡下,先參知政事,故以易簡為承旨,錫賚均焉。太宗遵舊制,且欲稔其名望而後正台輔,易簡以親老急於進用,因亟言時政闕失,遂參大政。

  蜀人何光逢,易簡之執友也,嘗任縣令,坐賂削籍,流寓京師。會易簡典貢部,光逢代人充試以取貲,易簡於稠人中屏出之。光逢遂造謗書,斥言朝廷事,且譏易簡。易簡得其書以聞,逮捕光逢,獄具,坐棄市。易簡以殺光逢非其意,居常怏怏。母薛氏以殺父執切責之,易簡泣曰:「不謂及此,易簡罪也。」及易簡參知政事,召薛氏入禁中,賜冠帔,命坐,問曰:「何以教子成此令器?」對曰:「幼則束以禮讓,長則教以詩書。」上顧左右曰:「真孟母也。」

  易簡性嗜酒,初入翰林,謝日飲已微醉,餘日多沉湎。上嘗戒約深切,且草書勸酒二章以賜,令對其母讀之。自是每入直,不敢飲。及卒,上曰:「易簡果以酒死,可惜也。」易簡常居雅善筆札,尤善談笑,旁通釋典,所著文房四譜、續翰林志及文集二十卷,藏於祕閣。三子曰宿、曰壽、曰耆,大中祥符間,皆祿之以官云。

  郭贄字仲儀,開封襄邑人。乾德中,舉進士,中首薦。太宗尹京,因事藩邸。太平興國初,擢為著作佐郎、右贊善大夫。俄兼皇子侍講,賜緋魚。太宗至東宮,出戒子篇命贄注解,且令委曲講說,以喻諸王。三年,與劉兼、張洎、王克正同知貢舉,遷右補闕,與宋白並拜中書舍人,賜金紫。五年,復與程羽、侯陟、宋白同知貢舉。置京朝官差遣院,凡將命出入、受代歸闕官,悉考校勞績,銓量才品,命贄洎滕中正、雷德驤領之。

  七年,以本官參知政事。曹彬為弭德超所誣,贄極言救解,深為宰相趙普所重。嘗因論事奏曰:「臣受不次之遇,誓以愚直上報。」太宗曰:「愚直何益於事?」贄言:「雖然,猶勝姦邪。」

  無何,以入對宿酲未解,左遷祕書少監、知荊南府。府俗尚淫祀,屬久旱,盛陳禱雨之具。贄始至,命悉撤去,投之江,不數日大雨。就加左諫議大夫,入為鹽鐵使。時諸路積逋欠犯人,雖死猶繫其子孫。贄條陳其事,多所蠲貸。籍田,超拜工部侍郎。淳化中,知澶州,坐河決免所居官。久之,起為給事中,復工部侍郎,知審官院、通進銀臺封駁司。

  真宗即位,拜刑部,出知天雄軍。翌日,贄入對,懇辭。上曰:「全魏之地,所寄尤重,卿宜亟去。」入判太常寺、吏部流內銓,加集賢院學士、判院事。知河南府,歸朝,獻詩自陳,進秩吏部,俄兼秘書監。

  初,真宗未出閤,贄已授經,上嘗至其家;後楊可法繼其任,上以為輔導不及贄,嘗稱贄純厚長者。至是,在秘府,屢賜對,詢訪舊事。且愍其已老,特拜工部尚書、翰林侍讀學士,作詩賜之,有「啟發沖言曉典常」語。東封,遷禮部尚書。太宗在晉邸時,凡製篇咏,多令屬和。真宗嘗訪其賜本,贄集為四卷以獻,詔奬之。大中祥符三年,卒,年七十六。上以舊學之故,特親臨哭之,贈左僕射,謚文懿。錄其子昭度為大理寺丞,昭升、昭用並大理評事,昭允左贊善大夫。

  贄屬文敏速而不雕刻,昭度集為三十卷上之,賜名文懿集。性溫和,頗能延譽時雋。宋白以文學沉下位,贄薦引之,遂同掌誥命。趙昌言兒時,一見器之,及掌貢部,以為奏名之首,後卒貴顯。贄初充賦有聲,邑人同在籍中者忌之,潛加構毀,自是連上不中選。洎贄再知貢舉,邑人子以明經充薦,詔下日,悔泣而去。贄聞之,命其所親召還,慰諭俾就舉,遂預薦中第。然吝嗇,切於治生,晚節不事事,人頗以是少之。

  李至字言幾,真定人。母張氏,嘗夢八仙人自天降,授字圖使吞之,及寤,猶若有物在胸中,未幾,生至。七歲而孤,鞠於飛龍使李知審家。幼沉靜好學,能屬文。及長,辭華典贍。舉進士,釋褐將作監丞,通判鄂州。旋擢著作郎、直史館。會征太原,命督澤、潞芻糧,累遷右補闕、知制誥。太平興國八年,轉比部郎中,為翰林學士。冬,拜右諫議大夫、參知政事。

  雍熙初,加給事中。時議親征范陽,至上疏以為:「兵者凶器,戰者危事,用之之道,必務萬全。幽州為敵右臂,王師所嚮,彼必拒張,攻城數萬,兵食倍之。今日邊庾未充,况范陽之傍,坦無陵阜,去山既遠,取石尤難。金湯之堅,必資機石,儻有未備,願且繕完。畜威養銳,觀釁以伐謀,更縱彌年,亦未為晚。必若聖心獨斷,在於必行,則京師天下之本,陛下恭守宗廟,不離京國,示敵人以閒暇,慰億兆之仰望,策之上也。大名,河朔之咽喉,或暫駐鑾輅,揚言自將,以壯軍威,策之中也。若乃遠提師旅,親抵邊陲,北有契丹之虞,南有中原之慮,則曳裾之懇切,斷鞅之狂愚,臣雖不肖,恥在二賢後也。」至以目疾累表求解機政,授禮部侍郎,進秩吏部。

  會建祕閣,命兼祕書監,選三館書置閣中,俾至總之。至每與李昉、王化基等觀書閣下,上必遣使賜宴,且命三館學士皆與焉。至是昇祕閣,次於三館,從至請也。上嘗臨幸秘閣,出草書千字文為賜,至勒石,上曰:「千文乃梁武得破碑鍾繇書,命周興嗣次韻而成,理無足取。若有資於教化,莫孝經若也。」乃書以賜至。薦潘慎修、舒雅、杜鎬、吳淑等入充直館校理。請購亡書,間以新書奏御,必便坐延見,恩禮甚厚。淳化五年,兼判國子監。至上言:「五經書疏已板行,惟二傳、二禮、孝經、論語、爾雅七經疏未備,豈副仁君垂訓之意。今直講崔頤正、孫奭、崔偓佺皆勵精強學,博通經義,望令重加讎校,以備刊刻。」從之。後又引吳淑、舒雅、杜鎬檢正譌謬,至與李沆總領而裁處之。

  至道初,真宗初正儲位,以至與李沆並兼賓客,詔太子事以師傅禮。真宗每見必先拜,至等上表,不敢當禮。詔答曰:「朕旁稽古訓,肇建承華,用選端良,資於輔導。藉卿宿望,委以護調,蓋將勗以謙冲,故乃異其禮數。勿飾當仁之讓,副予知子之心。」至等相率謝。太宗謂曰:「太子賢明仁孝,國本固矣。卿等可盡心規誨,若動皆由禮,則宜贊助,事有未當,必須力言。至於禮、樂、詩、書義有可裨益者,皆卿等素習,不假朕之言諭也。」

  真宗即位,拜工部尚書、參知政事。一日,上訪以靈武事,至上疏曰:「河湟之地,夷夏雜居,是以先王置之度外。繼遷異類,騷動疆埸,然臍不足弭其患,擢髮不足數其罪。然聖人之道,務屈己含垢以安億民,蓋所損者小,所益者大。望陛下以元元為念,不以巨憝介意。料彼脅從亦厭兵久矣,苟朝廷舍之不問,啖以厚利,縻以重爵,亦安肯迷而不復訖於淪胥哉?昨鄭文寶絕青鹽使不入漢界,禁粒食使不及羌夷,致彼有詞,而我無謂,此之失策,雖悔何追。今若復禁止不許通糧,恐非制敵懷遠、不戰屈人之意。昔唐代宗雖罪田承嗣而不禁魏鹽,陛下宜行此事,以安邊鄙。使其族類有無交易,售鹽以利之,通糧以濟之,彼雖遠夷,必然向化,互相誥諭。一旦懷恩,舍逆效順,則繼遷豎子孤而無輔,又安能為我蜂蠆哉!今靈州不可不棄,非獨臣愚以為當然,若移朔方軍額於環州,亦一時之權也。或指靈州為咽喉之地,西北要衝,安可棄之以為敵有,此不智之甚,非臣之所敢知也。」後靈武卒不能守。

  咸平元年,以目疾求解政柄,授武信軍節度,入辭節制,不允。居二年,徙知河南府。四年,以病求歸本鎮,許之。詔甫下,卒,年五十五。贈侍中,詔給其子惟良、惟允、惟熙等奉終制。

  至嘗師徐鉉,手寫鉉及其弟鍇集,置於几案。又賦五君詠,為鉉及李昉、石熙載、王祐、李穆作也。至剛嚴簡重,人士罕登其門。性吝嗇。幼育於知審,及貴,即逐其養子以利其資。知審因至亦至右金吾衞大將軍。

  辛仲甫字之翰,汾州孝義人。曾祖實,石州推官。祖迪,壽陽令。父藩,河東節度判官。仲甫少好學,及長,能吏事,偉姿儀,器局沉厚。

  周廣順中,郭崇掌親軍,領武定節制,署仲甫掌書記。顯德初,出鎮澶淵,仍署舊職。崇所親吏為廂虞候,部民有被劫殺者,訴陰識賊魁,即捕盜吏也,官不敢詰。仲甫請自捕逮,鞫之,吏部稽其獄,仲甫曰:「民被寇害而使自誣服,蠹政甚矣,焉用僚佐為?」請易吏以雪冤憤。崇悟,移鞫之,乃得實狀。崇移鎮真定,改深、趙、鎮觀察判官。

  太祖受命,以崇為監軍陳思誨密奏崇有姦狀,上怒且疑,遣中使馳往驗之。未至,崇憂懣失據,謂賓佐曰:「苟王人不察,為之奈何?」皆愕相視。仲甫曰:「皇帝膺運,公首效節,軍民處置,率循常度,且何以加辭。第遠偵使者,率僚屬盡郊迎禮,聽彼伺察,久當自辨矣。」崇如其言。使者至,視崇無他意,還奏,上大喜,歸罪於思誨。仲甫又隨崇為平盧軍節度判官。崇卒,改鄆、齊觀察判官,累雪冤枉。

  乾德五年,入拜右補闕,出知光州。州有橫河與城直,會霖潦暴疾,水溢潰廬舍。仲甫集船數百艘,軍資民儲,皆賴以濟。六年,移知彭州。州卒誘營兵及諸屯戍,謀以長春節宴集日為亂。屬春初,仲甫出城巡視,見壕中草深,意可藏伏,命燒薙之。兇黨疑謀泄,有自首者。禽百餘人,盡斬之。先是州少種樹,暑無所休。仲甫課民栽柳蔭行路,郡人德之,名為「補闕柳」。太祖問羣臣文武兼資者為誰,趙普以仲甫對。徙益州兵馬都監,代還,選為三司戶部判官。

  太平興國初,遷起居舍人,奉使契丹。遼主問:「党進何如人?如進之比有幾?」仲甫曰:「國家名將輩出,如進鷹犬材耳,何足道哉!」遼主欲留之,仲甫曰:「信以成命,義不可留,有死而已。」遼主竟不能屈。使還,以刑部郎中知成都府。既至,奏免歲輸銅錢,罷榷酤,政尚寬簡,蜀人安之。八年,加右諫議大夫。時彭州盜賊連結為害,詔捕未獲。仲甫誘令自縛詣吏者凡百餘人,餘因散去。

  九年,入知開封府,拜御史中丞。雍熙二年,拜給事中、參知政事。端拱中,進戶部侍郎。時呂蒙正以長厚居相位,王沔任事,仲甫從容其間而已。淳化二年,以足疾罷為工部尚書,出知陳州。代歸,會蜀有寇,以仲甫素著恩信,將令輿疾招撫,以疾未行。無何,以太子少保致仕。真宗即位,加太子少傅。咸平三年,卒,年七十四,贈太子太保。子若沖、若虛、若蒙、若濟、若渝,皆能其官。孫有孚、有隣,俱中進士。

  王沔字楚望,齊州人。太平興國初,舉進士,解褐大理評事。四年,太宗親征太原,見於行在,授著作郎、直史館。遷右拾遺,出為京西轉運副使。明年,加右補闕、知懷州。八年春,與宋白、賈黃中等同知貢舉,擢膳部郎中、樞密直學士。遷右諫議大夫、同簽書樞密院事,賜第崇德坊。雍熙元年,加左諫議大夫、樞密副使。端拱初,改戶部侍郎、參知政事。

  淳化初,宰相趙普出守西洛。呂蒙正以寬簡自任,政事多决於沔,沔與張齊賢同掌樞務,頗不叶,齊賢出知代州,沔遂為副使,參預政事。陳恕好苛察,亦嘗與沔忤。淳化二年,齊賢洎恕參知政事,沔不自安,慮僚屬有以中書舊事告齊賢等。會左司諫王禹偁上言:「自今宰相及樞密使不得於本廳見客,許於都堂延接。」沔喜,即奏行之。直史館謝泌以為如此是疑大臣以私也,疏駁之。太宗追還前詔,沔暨恕因是罷守本官。翌日,蒙正亦罷。沔見上,涕泣,不願離左右。未幾,鬚鬢皆白。會省吏事發,連中書,因有奏毀者。上語毀者曰:「呂蒙正有大臣體,王沔甚明敏。」毀者慙而止。

  三年,上欲黜陟官吏,命沔與謝泌、王仲華同知京朝官考課。沔上言,應京朝官殿犯,乞令刑部條報,以贓及公私罪分三等以聞。立法苛察,欲因是以求再用。受命甫旬日,方視事,以暴疾卒,年四十三,贈工部尚書。

  沔聰察敏辯,有適時之用,上前言事,能委曲敷繹。每對御讀所試進士辭賦,音吐明暢,經讀者多中高第。性苛刻,少誠信。掌機務日,凡謁見者必啗以甘言,皆喜過望,既而進退非允,人胥怨之。

  沔弟淮,太平興國五年進士,任殿中丞,嘗掌香藥榷易院,坐贓論當棄市。以沔故,詔杖一百,降定遠主簿。沔以是頻為寇準所詆云。

  溫仲舒字秉陽,河南人。太平興國二年,舉進士,為大理評事,通判吉州。再遷秘書丞、知汾州,坐事除名。未幾,復起為右贊善大夫,通判睦州。端拱初,拜右正言、直史館、判戶部憑由司。三年,拜工部郎中、樞密直學士,知三班院。秋,彗星見,召對別殿,仲舒以為「國家平太原以來,燕、代之交,城守年深,殺傷剽掠,彼此迭見。大河以北,農桑廢業,戶口減耗。凋弊之餘,極力奉邊。丁壯備徭,老弱供賦。遺廬壞堵,不亡即死。邪人媚上,猶云樂輸。加以兵卒踐更,行者辛苦,居者怨曠。願推恩宥,以綏民庶」。太宗嘉納之,遂赦河北。

  淳化二年,拜右諫議大夫、樞密副使,改同知樞密院事。四年,罷知秦州。先是,俗雜羌、戎,有兩馬家、朵藏、梟波等部,唐末以來,居於渭河之南,大洛、小洛門砦,多產良木,為其所據。歲調卒采伐給京師,必以貲假道於羌戶。然不免攘奪,甚至殺掠,為平民患。仲舒至,部兵歷按諸砦,諭其酋以威信,諸部獻地內屬。既而悉徙其部落於渭北,立堡砦以限之。民感其惠,為畫像祠之。會有言仲舒生事者,上謂近臣曰:「仲舒嘗總機密之職,在吾左右,當以綏懷為務。古者伊、洛之間,尚有羌、渾雜居,况此羌部內屬,素居渭南,土著已久,一旦擅意斥逐,或至騷動,又煩吾關右之民。」乃命知鳳翔薛惟吉與仲舒對易其任。連知興元、江陵二府,加給事中。會內侍藍繼宗使秦州還,言得地甚利。乃召仲舒,拜戶部侍郎,尋參知政事。二砦後為內地,歲獲巨木之利。

  咸平初,拜禮部尚書,罷政,出知河陽。踰年,知開封府。五年,以京府務劇求罷,遂以本官兼御史中丞,尋遷刑部尚書、知天雄軍,徙河南。景德中,并州缺守,上以北門重鎮須大臣鎮撫,非張齊賢、溫仲舒不可,令宰相諭旨,皆不願往。未幾,復知審官院。大中祥符中,進秩戶部尚書。三年,判昭文館大學士,命下,卒,年六十七。贈左僕射,諡恭肅。

  仲舒敏於應務。少與呂蒙正契厚,又同登第。仲舒黜廢累年,蒙正居中書,極力援引,及被任用,反攻蒙正,士論薄之。自為正言至貳樞密,皆與寇準同進,時人謂之「溫寇」。子嗣宗、嗣良、嗣先、嗣立。仲舒既卒,帝憫其孤弱,並祿以官。

  王化基字永圖,真定人。太平興國二年,舉進士,為大理評事,通判常州。遷太子右贊善大夫、知嵐州。時趙普為相,建議以驟用人無益于治,改淮南節度判官,入為著作郎,遷右拾遺,抗疏自薦。太宗覽奏曰:「化基自結人主,慷慨之士也。」召試,知制誥,以右諫議大夫權御史中丞。一日,侍便殿,問以邊事,對曰:「治天下猶植木焉,所患根本未固,固則枝幹不足憂。朝廷治,則邊鄙何患乎不安?」又嘗令薦士,即一疏數十人,王嗣宗、薛映、耿望,皆其人也。

  化基嘗慕范滂為人,獻澄清略,言時事有五:

  其一,復尚書省,曰:國家立制,動必法天。尚書省上應玄象,對臨紫垣,故六卿擬喉舌之官,郎吏應星辰之位,斯實乾文昭著,故事具明。方今省署,名實未稱。夫三司使額,乃近代權制;判官、推官、勾院、開拆、磨勘、憑由、理欠、孔目、勾押、前後行,皆州郡吏局之名。請廢三司,止於尚書省設六尚書分掌其事;廢判官、推官,設郎官分掌二十四司及左右司公事,使一人掌一司;廢孔目、勾押、前後行為都事、主事、令史;廢勾院、開拆、磨勘、憑由、理欠等司歸比部及左右司。如此即事益精詳,且盡去州郡吏局之名也。六卿如闕,即選名品相近、有才望者權之;郎官如闕,則於兩省三院選名幹有清望者,依資除之。其二十四司公事,若繁簡不同,望下本省府屬參酌其類,均而行之。

  其二,慎公舉,曰:朝廷頻年下詔,以類求人。但聞例得舉官,未見擇其舉主。欲望自今先責朝官有聲望者,各舉所知,其舉得官員則置籍,并舉主名姓籍之。所舉之官,實著廉能,則特旌舉主;若所舉貪冒敗事,連坐舉主。陛下自登寶位,十年于茲,七經選掄,得人多矣。然下僚遠官,不無沉滯。望令採訪司及州郡長吏,廉察以聞,籍以待用,則下無遺材矣。

  其三,懲貪吏,曰:貪吏之於民,其損甚大。屈法煩刑,徇私肆虐,使民之受害甚於木之受蠹。若乃用非其人而不繩以法,雖夷、齊、顏、閔不能自見。蓋中人之性,如水之在器,方員不常,顧用之者何如爾。望令諸路轉運使副兼採訪之名,責以覺察州、府、軍、監長吏得失,俟其澄清部內,則待以不次之擢,置於侍從之間。所貴周知物理,能備顧問,且足為外官之勸也。

  其四,省冗官,曰:古人建官,初不必備者,惟得其人也。國家封疆雖踰前世,而分設庶官實倍常數,意欲盡籠天下之利,而民物轉加凋弊。二十年前,江、淮諸郡,揚、楚最居要衝,務穰事衆,地廣民繁。然止設知州一人署領官事,其餘通判官、推官及州官等,悉皆分筦榷務、倉庫。當時事無不集,兼少獄訟。其後十年,臣任揚州時,朝廷添置監臨、使臣等職,實踰本州官數。諸州冗員,似此非一。今以朝官、諸色使臣及縣令、簿、尉等高卑相折而計之,一人月費不啻十千,以千人約之,歲計用十餘萬千,更倍萬約之,萬又過倍。使皆廉吏,止糜公帑;設或貪夫參錯其間,則取於民者又加倍焉。望委各路轉運使副,與知州同議裁減。若縣令、簿、尉等官自前多不備置,可兼者兼之,如此則冗官汰矣。

  其五,擇遠官,曰:負罪之人,多非良善,貪殘凶暴,無所不至。若授以遠方牧民之官,其或怙惡不悛,恃遠肆毒。小民罹殃,卒莫上訴,甚非撫綏遠人之意也。若自今以往,西川、廣南長吏不任負罪之人,則遠人受賜矣。

  書奏,太宗嘉納之。

  初,柴禹錫任樞密,有奴受人金,而禹錫實不知也。參知政事陳恕欲因以中禹錫。太宗怒,引囚訊其事,化基為辨其誣。太宗感悟,以化基為長者。淳化中,拜中丞,俄知京朝官考課,遷工部侍郎。至道三年,超拜參知政事。咸平四年,以工部尚書罷知揚州。移知河南府,進禮部尚書。大中祥符三年,卒,年六十七。贈右僕射,諡惠獻。化基寬厚有容,喜慍不形,僚佐有相凌慢者,輒優容之。在中書,不以蔭補諸子官,然善教訓,故其子舉正、舉直、舉善、舉元皆有所立。

  舉正字伯仲,幼嗜學,厚重寡言。化基以為類己,器愛異諸子,以蔭補祕書省校書郎。進士及第,知伊闕、任丘縣,館閣校勘、集賢校理、真宗實錄院檢討、國史編修官。三遷尚書度支員外郎、直集賢院,修三朝寶訓,同修起居注,擢知制誥。其妻父陳堯佐為相,改龍圖閣待制。堯佐罷,以兵部郎中復知制誥,為翰林學士,拜右諫議大夫、參知政事。前一日,吏有馳報者,舉正方燕居齋舍,徐謂吏曰:「安得漏禁中語?」既入謝,仁宗曰:「卿恬於進取,未嘗干朝廷以私,故不次用卿。」

  時陝西用兵,呂夷簡以宰相判樞密院,舉正曰:「判名重,不可不避也。」乃改兼樞密使。遷給事中。御史臺舉李徽之為御史,舉正友壻也,格不行。徽之訟曰:「舉正妻悍不能制,如謀國何?」歐陽脩等亦論舉正懦默不任事,舉正亦自求去,遂以資政殿學士、尚書禮部侍郎知許州。光化軍叛卒轉寇傍境,而州兵有謀起為應者,舉正潛捕首惡者斬之。徙知應天府,累遷左丞。

  皇祐初,拜御史中丞,乃奏:「張堯佐庸人,緣妃家,一日領四使,使賢士大夫無所勸。」不報,舉正因留班廷諍,乃奪宣徽、景靈二使。又曰:「先朝用人,雖守邊累年者,官止遙郡刺史。今所用未盡得人,而尅期待遷,使後有功者何所勸耶?且轉運使察官吏能否,生民休戚賴焉。命甫下而數更,不終歲而再易,恩澤所以未宣,民疾所以未瘳者,職此故也。」御史唐介坐言事貶春州,舉正力言之,介得徙英州。居半歲,堯佐復為宣徽使。家居凡七上疏。及狄青為樞密使,又言青出兵伍不可為執政,力爭不能奪,因請解言職。帝稱其得風憲體,遣賜就第,賜白金三百兩,除觀文殿學士、禮部尚書、知河南府,入兼翰林侍讀學士。每進讀及前代治亂之際,必再三諷諭。

  以太子少傅致仕,卒,贈太子太保,諡安簡,賜黃金百兩。文章雅厚如其為人,有平山集、中書制集、內制集五十卷。

  舉元字懿臣,以上父章賜進士出身。知潮州,江水敗隄,盜乘間竊發,舉元夜召里豪計事,盜既獲,乃治隄。為河陰發運判官。或言大河決,將犯京師。舉元適入對,具論地形證其妄,已而果然。歷羣牧、戶部判官、京東轉運使。沙門島多流人,守吏顧貨橐,陰殺之。舉元請立監以較賞罰,自是全活者衆。徙淮南、河東。夏人來爭屈野地。舉元從數騎度河,設幕與之議,示以赤心,夏人感服。

  治平中,又徙成都。邙井鹽歲入二百五十萬,為丹稜卓箇所侵,積不售,下令止之,鹽登於舊。召提舉在京修造,英宗勞之曰:「官廬舍害於水,僅有存者,卿究心公家,毋憚其勞。」俄進鹽鐵副使,拜天章閣待制,知滄州,改河北都轉運使,知永興軍。慶人夏人屯境上,有窺我意。舉元使二裨將以千騎扼其要害。長安遣從事來會兵涇原,戒勿輕舉。大將竇舜卿銳意請行,不聽。舉元曰:「不過三日,虜去矣。」至期果去。神宗以細札諮攻守策,舉元請省官減戍,益備去兵,勿營亭障。輿論不合,遂引疾求解,徙陳州,未行而卒。官至給事中,年六十二。子詔。

  詔字景獻,用蔭補官,通判廣信軍事,知博州。魏俗尚椎剽,姦盜相囊橐,詔請開反告殺并贖罪法,以携其黨。元祐初,朝廷起回河之議,未决,而開河之役遽興。詔言河朔秋潦,水淫為菑,民人流徙,賴發廩振贍恩,稍蘇其生,謂宜安之,未可以力役傷也。從之。擢開封府推官。富民貸後絕僧牒為緡錢十三萬,踰期復責倍輸,身死貲籍,又錮其妻子,詔請免之。出為滑州。州屬縣有退灘百餘頃,歲調民刈草給河隄,民病其役,詔募人佃之,而收其餘。為度支郎中,使契丹。時方討西夏,迓者耶律誠欲嘗我,言曰:「河西無禮,大國能容之乎?」詔曰:「夏人侮邊,既正其罪矣,何預兩朝和好事?」入賀,故事,跪而飲,蓋有誤拜者,乃彊詔。詔曰:「南北百年,所守者禮,其可紛更耶?」卒跪飲之。

  崇寧中,由大理少卿為卿,徙司農。御史論詔在滁日請蘇軾書醉翁亭碑,罷主崇福宮。旋知汝州,鑄錢卒罵大校,詔斬以徇,而上章待罪。除直秘閣,言者復抉滁州事,罷去。起知深、兗二州,徙同州,過闕,留為左司郎中,遷衞尉、太府卿、刑部侍郎,詳定敕令。舊借緋紫者不佩魚,詔言:「章服所以辨上下,今與胥吏不異。」遂皆佩魚。歷工、兵、戶三部侍郎,轉開封尹。時子璹使京西,攝尹洛。父子兩京相望,人以為榮。

  進刑部尚書,拜延康殿學士,提舉上清寶籙宮,復為工部尚書。徽宗閔其老,命毋拜,詔皇恐,於是但朝朔望。俄以銀青光祿大夫致仕,卒,年七十九。

  論曰:自昔參大政、贊機務,非明敏特達之士,不能勝其任。若又飭以文雅,濟以治具,則盡善矣。若水機鑒明敏,儒而知兵;李至剛嚴簡重,好古博雅,其於柄用宜矣。王沔臨事精密,能遠私謁,而考課之議,頗傷苛刻;仲甫以吏事為時用,未免苟容之誚,瑕瑜固不相掩也。仲舒見舉於蒙正,而反攻其短;易簡不能周恤光逢,而置之死地,其不可與郭贄辨曹彬之誣、化基伸禹錫之枉同日而語也明矣。此純厚長者之稱,所以獨歸於二子歟!舉正繼踐台佐,得風憲體;舉元任職邊郡,有持重稱。矧詔之父子又並尹兩京,克濟其美,何王氏子孫之多賢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