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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涑水记闻》卷二宋 · 司马光

吕蒙正相公不喜记人过。初参知政事,入朝堂,有朝士于帘内指之曰:“是小子亦参政邪?”蒙正佯为不闻而过之。其同列怒之,令诘其官位姓名,蒙正遽止之。罢朝,同列犹不能平,悔不穷问,蒙正曰:“若一知其姓名,则终身不能复忘,固不如毋知也。且不问之,何损?”时皆服其量。

太宗末,关中群盗有马四十匹,常有怨于富平人,志必屠之,驱略农人,使荷畚锸随之,曰:“吾克富平,必夷其城郭。”富平人恐,群诣荆姚见同州巡检侯舍人告急。舍人素有威名,率众伏于邑北,群盗闻之,舍富平不攻而去。舍人引兵于邑西邀之,令士皆傅弩,戒勿妄发,曰:“贼皆有甲,不可射;射其马,马无具装,又劫掠所得,非素习战也,射之必将惊溃。”既而,合战,众弩俱发,贼马果惊跃散走,纵兵击之,俘斩略尽。余党散入他州,巡检获之,自以为功,送诣州邑。盗固称:“我非此巡检所获,乃侯舍人所获也。”巡检怒,自诣狱责之,曰:“尔非我所获而何?”盗曰:“我昔与君遇于某地,君是时何不擒我邪?我又与君遇于某地,君是时弃兵而走,何不擒我邪?我为侯舍人所破,狠狈失据,为君所得,此所谓败军之卒,举帚可扑,岂君智力所能独办邪?”巡检惭而退。

至道中,国家征夏虏,调发陕西刍粟随军至灵武,陕西骚动,民皆逃匿,赋役不肯供给。有诏:“督运者皆得便宜从事,不牵常法。”史治率皆峻急,而京兆府通判水部员外郎杨谭、大理寺丞林特尤甚。长安人歌之曰:“杨谭见手先教锁,林特逢头便索枷。”长安多大豪及有荫户,尤不可号令。有见任知某州妻清河县君者,不肯运粮,谭录而杖之,于是民莫敢不趋令。谭、特令民每驴负若干,每人担若干,仍赍粮若干,官为封之,须出塞乃听食,怨嗟之声满道。既而京兆最为先办,民无逃弃者;诸州皆稽留不能办,此事毕,人畜死者什八九。由是人始复称之。二人以是得显官:谭终谏议大夫,特至尚书、三司使。

李顺作乱于蜀,诏以参知政事赵昌言监护诸将讨之。至凤州,是时寇准知州事,密上言:“赵昌言素有重名,又无子息,不可征蜀,授以利柄。”太宗得疏大惊,曰:“朝廷皆无忠臣,言莫及此。赖有寇准忧国家耳。”乃诏昌言行所至即止,专以军事付王昭宣,罢知政事,以工部侍郎知凤翔府,召寇准参知政事。昌言自凤翔历秦、陕、永兴三州,入为御史中丞。

真宗即位,咸平五年,翰林学士王钦若、直馆洪湛知贡举。京师豪族有奏名至及第者,既而其家分居争财,出其钱簿,有若干贯遗知举洪学士。上怒,下御史台穷治,连及王钦若,亦有所受。是时钦若被眷遇,上大怒,以为昌言操意险,诬陷大臣,昌言自户部尚书兼御史中丞贬安州司马。自是不获省录十余年,更屡赦,量移放还。至祥符中,乃复叙为户部侍郎。西祀恩,迁吏部侍郎卒。

李顺反,太宗命参知政事赵昌言为元帅。昌言为人辩智,于上前指画破贼之策,上悦之,恩遇甚厚。既行,时有峨眉山僧茂贞以术得幸,谓上曰:“昌言折,貌有反相,不宜委以蜀事。”上悔之,遽遣使者追止其行,以兵付诸将,留少兵,令昌言驻凤州为后援。事平,罢参知政事,知凤翔府。

钱若水为同州推官,知州性褊急,数以胸臆决事,不当。若水固争不能得,辄曰:“当奉陪赎铜耳。”已而,果为朝廷及上司所驳,州官皆以赎论。知州愧谢,已而复然。前后如此数矣。

有富民家小女奴逃亡,不知所之,奴父母讼于州,命录事参军鞫之。录事尝贷钱于富民,不获,乃劾富民父子数人共杀女奴,弃尸水中,遂失其尸。或为元谋,或从而加功,罪皆应死。富民不胜榜楚,自诬服。具上,州官审覆,无反异,皆以为得实。若水独疑之,留其狱,数日不决。录事诣若水厅事,诟之曰:“若受富民钱,欲出其死罪邪?”若水笑谢曰:“今数人当死,岂可不少留熟观其狱词邪?”留之且旬日,知州屡趣之,不得,上下皆怪之。若水一旦诣州,屏人言曰:“若水所以留其狱者,密使人访求女奴,今得之矣。”知州惊曰:“安在?”若水因密使人送女奴于知州所。知州乃垂帘引女奴父母问曰:“汝今见汝女,识之乎?”对曰:“安有不识也?”因从帘中推出示之,父母泣曰:“是也。”乃引富民父子,悉破械纵之。其人号泣不肯去,曰:“微使君之赐,则某灭族矣!”知州曰:“推官之赐也,非我也。”其人趣诣若水厅事,若水闭门拒之,曰:“知州自求得之,我何与焉?”其人不得入,绕垣而哭,倾家赀以饭僧,为若水祈福。

知州以若水雪冤死者数人,欲为之奏论其功,若水固辞,曰:“若水但求狱事正,人不冤死耳,论功非其本心也。且朝廷若以此为若水功,当置录事于何地邪?”知州叹服曰:“如此尤不可及矣。”录事诣若水叩头愧谢,若水曰:“狱情难知,偶有过误,何谢也?”于是远近翕然称之。未几,太宗闻之,骤加进擢,自幕职半岁中为知制诰,二年中为枢密副使。

李继隆与转运使卢之翰有隙,欲陷之罪,乃檄转运司,期八月出塞,令办刍粟。转运司调发方集,继隆复为檄言:“据阴阳人状,国家八月不利出师,当更取十月。”转运司遂散刍粟。既而复为檄云:“得保塞胡侦候状,言贼且入塞,当以时进军,刍粟即日取办。”是时,民输挽者适散,仓卒不可复集,继隆遂奏转运司乏军兴。太宗大怒,立召中使一人,付三函,令乘驿骑取转运使卢之翰、窦比及某人首。丞相吕端、枢密使柴禹锡皆不敢言,惟枢密副使钱若水争之,请先推验,有状然后行法。上大怒,拂衣起入禁中。二府皆罢,若水独留廷中不去。上既食,久之,使人侦视廷中有何人,报云:“有细瘦而长者,尚立焉。”上出诘之,曰:“尔以同州推官再期为枢密副使,朕所以擢任尔者,以尔为贤,尔乃不才如是邪?尚留此安俟?”对曰:“陛下不知臣无状,使得待罪二府,臣当竭其愚虑,不避死亡,补益陛下,以报厚恩。李继隆外戚,贵重莫比,今陛下据其一幅奏书,诛三转运使,虽有罪,天下何由知之?鞫验事状明白,乃加诛,亦何晚焉?献可替否,死以守之,臣之常分。臣未获死,固不敢退。”上意解,乃召吕端等,奏请如若水议,先令责状,许之,三人皆黜为行军副使。既而虏欲入塞事皆虚诞,继隆坐罢招讨,知秦州。

曹侍中将薨,真宗亲临视之,问以后事,对曰:“臣无事可言。”固问之,对曰:“臣二子璨与玮,材器有取,臣若内举,皆堪为将。”上问其优劣,对曰:“璨不如玮。币讯?。

玮知秦州,尝出巡城,以城上遮箭板太高,召主者令下之。主者对曰:“旧如此久矣。”玮怒曰:“旧固不可改邪?”命牵出斩之。僚佐以主者老将,谙兵事,罪小,宜可赦,皆谏玮,玮不听,卒诛之。军中慑伏。

西蕃犯塞,候骑报虏将至,玮方饮啖自若。顷之,报虏去城数里,乃起贯戴,以帛缠身,令数人引之,身停不动。上马出城,望见虏阵有僧奔马往来于阵前检校,玮问左右曰:“彼布阵乃用僧邪?”对曰:“不然。此虏之贵人也。”玮问军中谁善射者,众言李超,玮即呼超指示之,曰:“汝能取彼否?”对曰:“凭太保威灵,愿得十五骑裹送至虏阵前,可以取之。”玮以百骑与之,敕曰:“不获而返,当死。”遂进至虏阵前,骑左右开,超射之,一发而毙。于是,虏鸣笳,啸而遁。玮以大军乘之,虏众大败,出塞穷追,俘斩万计,改边凿濠。西蕃由是慑服,至今不敢犯塞,每言及玮,则加手于额,呼之为父云。

玮在秦州,有士卒十余人,叛赴虏中。军吏来告,玮方与客弈棋,不应;军吏亟言之,玮怒,叱之曰:“吾固遣之去,汝再三显言邪!”虏闻之,亟归告其将,尽杀之。

曹侍中彬为人仁爱多恕,平数国,未尝妄斩人。尝知除州,有吏犯罪,既立案,逾年然后杖之,人皆不晓其旨,彬曰:“吾闻此人新娶妇,若杖之,彼其舅姑必以妇为不利而恶之,朝夕笞骂,使不能自存。吾故缓其事,而法亦不赦也。”其用志如此。

杨徽之,建州浦城人。少好学,善属文,有志节。是时福建属江南,江南亦置进士科以延士大夫,徽之耻之,乃间道诣中朝应举,夜浮江津。周世宗时及第,为拾遗。是时,太祖已为时望所归,徽之上书言之。及太祖即位,将杀徽之,太宗时为晋王,力救之,曰:“此周室忠臣也,不可杀。”其后左迁为峨眉令,十余年不得调。太宗即位,始召之,用为太子谕德、侍讲,官至兵部侍郎,卒,赠仆射。徽之性介特,人罕能入其意者,虽亲子弟,不肖不为奏任为官,平生独奏外孙宋绶、族人自诚及某三人而已。绶后历清显,至参知政事。自诚,徽之疏族也,徙居建昌。自诚子伟,仕至翰林学士;从父弟仪,今为秘阁校理。

光禄卿王济,刑部详覆官,屡上封事。是时,诸道置提举茶盐酒税一官,朝廷因令访察民间事、吏之能否,甚重其远。会京西道阙官,太宗问左右:“刑部有好言者,为谁?”左右以济对,上即以授之。

魏廷式为益州路转运使,入奏事,太宗令以事先诣中书,廷式曰:“臣乘传来三千七百里之外,所奏事固望陛下宸断决之,非为宰相来也,奈何诣中书?”上悦,即非时出见之,赐钱五十万,遣还官。

兖王宫翊善姚坦好直谏。王尝作假山,所费甚广,既成,召宫属置酒共观之,众皆褒叹其美,坦独俯首不视。王强使视之,坦曰:“但见血山耳,安得假山?”王惊问其故,坦曰:“坦在田舍时,见州县督税,上下相驱峻急,里胥临门,捕人父子兄弟,送县鞭笞,血流满身,愁苦不聊生。此假山皆民租赋所为,非血山而何?”是时太宗亦为假山,亟命毁之。

王每有过失,坦未尝不尽言规正。宫中自王以下皆不喜,左右乃教王诈称疾不朝。太宗日使医视之,逾月不瘳,上甚忧之,召王乳母入宫,问王疾增损状,乳母曰:“王本无疾,徒以翊善姚坦检束,王起居曾不得自便,王不乐,故成疾耳。”上怒曰:“吾选端士为王僚属者,固为辅佐王为善耳。今王不能用规谏,而又诈疾,欲使朕逐去正人以自便,何可得也。且王年少,未知出此,必尔辈为之谋耳。”因命ㄏ至后园,杖之数十。召坦慰谕之曰:“卿居王宫,为群小所嫉,大为不易。卿但能如此,毋患谗言,朕必不听。”

田锡好直谏,太宗或时不能堪,锡从容奏曰:“陛下日往月来,养成圣性。”上悦,益重之。

王禹字元之,济州人,少善属文,举进士及第,为大理评事、知长洲县。太宗闻其名,召为右正言、直史馆,才周岁,遂知制诰。禹性刚狷,数忤权贵,宦官尤恶之。上累命执政召至中书戒谕之,禹终不能改。禹为翰林学士,上优待之,同列莫与比。上尝曰:“当今文章,惟王禹独步耳。”

王元之之子嘉为馆职,平时若愚呆,独寇莱公知之,喜与之语。莱公知开封府,一旦问嘉曰:“外人谓劣丈云何?”嘉曰:“外人皆云丈人旦夕入相。”莱公曰:“于吾子意何如?”嘉曰:“以愚观之,丈人不若未为相为善,相则誉望损矣。”莱公曰:“何故?”嘉曰:“自古贤相,所以能建功业、泽生民者,其君臣相得,皆如鱼之有水,故言听计从,而功名俱美;今丈人负天下重望,相则中外有太平之责焉,丈人之于明主,能若鱼之有水乎?此嘉所以恐誉望之损也。”莱公喜,起执其手曰:“元之虽文章冠天下,至于深识远虑,殆不能胜吾子也。”

保安军奏获李继迁母,太宗甚喜。是时寇准为枢密副使,吕端为宰相,上独召准与之谋。准退,自宰相幕次前过不入,端使人邀入幕中,曰:“向者主上召君何为”?准曰:“议边事耳。”端曰:“陛下戒君勿分言于端乎?”准曰:“不然。”端曰:“若边鄙常事,枢密院之职,端不敢与知;若军国大计,端备位宰相,不可以莫之知也。”准以获继迁母告,端曰:“君何以处之?”准曰:“准欲斩于保安军北门之外,以戒凶逆。”端曰:“陛下以为何如?”准曰:“陛下以为然,令准之密院行文书耳。”端曰:“必若此,非计之得者也。愿君少缓其事,文书勿亟下,端将覆奏之。”即召阁门吏,使奏“宰臣吕端请对”。上召入之,端见,具道准言,且曰:“昔项羽得太公,欲烹之,汉高祖曰:‘愿遗我一杯羹。’夫举大事者,固不顾其亲,况继迁胡夷悖逆之人哉!且陛下今日杀继迁之母,继迁可擒乎?若不然,徒树怨仇而益坚其叛心耳。”上曰:“然则奈何?”端曰:“以臣之愚,谓宜置于延州,使善养视之,以招徕继迁,虽不能即降,终可以系其心,而母死生之命在我矣。”上抚髀称善,曰:“微卿,几误我事。”即用端策。其母后疾死于延州,继迁寻亦死,其子竟纳款请命。

魏王德昭,太祖之长子,从太宗征幽州,军中夜惊,不知上所在,众议有谋立王者,会知上处乃止。上微闻,衔之,不言。时上以北征不利,久不行河东之赏,议者皆以为不可,王乘间入言之,上大怒,曰:“待汝自为之,未晚也!”王皇恐还宫,谓左右曰:“带刀乎?”左右辞以禁中不敢带。王因入茶果阁门,拒之,取割果刀自刭。上闻之,惊悔,往抱其尸,大哭曰:“痴儿,何至此邪!”

苏王元,太祖遗腹子,太宗子养之。

太宗时,寇准为员外郎,奏事忤上旨,上拂衣起,欲入禁中,准手引上衣,令上复坐,决其事然后退。上由是嘉之。

太宗器重准,尝曰:“朕得寇准,犹唐文皇之得魏郑公也。”准为虞部员外郎,言事,召对称旨。太宗谓宰相曰:“朕欲擢用寇准,当授以何官?”宰相请用为开封府推官,上怒曰:“此官岂可以待准者邪?”宰相请用为枢密直学士,上沉思良久,曰:“且使为此官可也!”

李穆字孟雍,阳武人。幼沉谨,温厚好学,闻酸枣王昭素先生善《易》,往师之。昭素喜其开敏,谓人曰:“观李生材能器度,他日必为卿相。”昭素先时著《易论》三十三篇,秘不传人,至是尽以授穆,穆由是知名。举进士,翰林学士徐台符知贡举,擢之上第,除郢州军事判官,迁汝州防御判官。周世宗即位,求文学之士,或荐穆,擢拜右拾遗。

太祖登极,迁殿中侍御史,屡奉使伪国。平蜀之初,通判洋州,又通判陕州,坐有罪,复免一官。久之,召为中允,寻以左拾遗知制诰。

太宗即位,累迁至中书舍人。宰相卢多逊得罪,穆坐与之同年登进士第,降授司封员外郎。上惜其材,寻命之考校贡院。及御试进士,上见其颜色憔悴,怜之,复以为中书舍人,职任皆如故。寻命知开封府事,有能名,遂擢参知政事。穆性至孝,母病累年,恶暑而畏风,穆身自扶持起居,能适其志,或通夕不寐,未尝有倦惰之色。母卒,哀毁过人。朝命起复,固辞,不得已,视事,然终不饮酒食肉,未终丧而卒,年五十七。上甚惜之,谓宰相曰:“李穆,国之良臣,奄尔沦没,非穆之不幸,乃国之不幸也。”赠工部尚书。

钱氏在两浙,置知机务如知枢密院,通儒院学士如翰林学士。

崔仁冀事钱ㄈ,首建归朝之策。吴越丞相沈虎子者,钱氏骨鲠臣也。ㄈ为朝廷攻拔常州,虎子谏曰:“江南,国之藩蔽。今大王自撤其藩蔽,将何以卫社稷乎?”ㄈ出虎子为刺史,以仁冀代为丞相。仁冀说ㄈ曰:“主上英武,所向无敌,今天下事势已可知。保族全民,策之上者也。”ㄈ深然之。太祖时,自明州泛海入朝,太祖礼而遣之。太平兴国三年,仁冀复从ㄈ入朝,卢多逊说上留之勿遣。ㄈ朝礼毕,数日,欲去,不获命,又不敢辞,君臣恐惧,莫知所为。仁冀曰:“今朝廷意可知,大王不速纳土,祸将至矣。”ㄈ左右固争,以为不可,仁冀厉声曰:“今已在人掌握中,去国千里,唯有羽翼乃能飞去耳。”遂定策纳两浙地图,请效土为内臣。上一再辞让,遂受之。改封ㄈ淮海国王,ㄈ子惟浚淮南道节度使兼侍中,以仁冀为副。ㄈ辞,不行,更除邓州。以仁冀为鸿胪卿,久之卒不迁官,盖太宗心亦薄之也。

孙何、丁谓举进士第,未有名,翰林学士王禹见其文,大赏之,赠诗云:“三百年来文不振,直从韩、柳到孙、丁。如今便好令修史,二子文章似六经。”二人由是名大振。

卢多逊父有高识,深恶多逊所为,闻其与赵中令为仇,曰:“彼元勋也,而小子毁之,祸必及我。得早死,不及见其败,幸也。”竟以忧卒,未几,多逊败。

韩王将营西宅,遣人于秦、陇市良材以万数,卢多逊阴以白上,曰:“普身为元宰,乃与商贾竞利。”及宅成,韩王时为西京留守,已病矣。诏诣阙,将行,乘小车一游第中,遂如京师,至于捐馆,不复再来矣。

张藏英,燕人,父为人所杀,藏英尚幼,稍长,擒仇人,生脔割以祭其父,然后食其心肝。乡人谓之“报仇张孝子”。契丹用为芦台军使。逃归中国,从世宗征契丹。藏英请不用兵,先往说下瓦桥关。乃单骑往城下,呼曰:“汝识我乎?我张芦台也。”因陈世宗威德,曰:“非汝敌也。不下,且见屠。”藏英素为燕人所信重,契丹遂自北门遁去,城人开门请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