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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汉野史》第九十三回 兴大狱两国灭亡 定叛案万人遭戮民国 · 黄士衡

话说刘建之父不害,乃刘安长子,平日失爱于父。王后蓼荼既不以为子,太子迁亦不以为兄。刘建颇有才能,负气好胜,因见太子不礼其父,心生怨恨。又兼当日武帝下诏许诸侯王分封子弟为侯,刘安仅有两子,竟不肯分地封与不害。以此刘建愈加愤怒,遂暗中交结宾客,意图杀害太子,以其父代之。不料事机不密,竟被太子迁得知,常将刘建捆缚责打。刘建便视太子迁如同仇人,欲图报复。知其两次谋杀汉中尉,因使心腹人严正入京上书,说是淮南王孙建,才能甚高,王后荼与太子迁常凌虐建。建父不害无罪,时被囚系,欲置之死地。今建现在,可召问备知淮南阴事。武帝见书遂发交廷尉,转行河南官吏审讯。

此事既已发生,却有前辟阳候审食其之孙审卿,素与丞相公孙弘交好,因念祖父为淮南厉王所杀,欲趁此时报仇,遂密查刘安行事,告知公孙弘。公孙弘因疑淮南王有心谋逆,严饬河南官吏彻究此案。河南官吏奉令,传提刘建,前往讯问。刘建被传到案,遂将太子迁如何两次谋杀段宏,详细说了一遍。

又供出在事诸人姓名,官吏录就供词,奏闻武帝。武帝立遣廷尉监前往淮南,会同淮南中尉逮捕太子迁到案质讯。

刘安自见其孙被传,心恐究出反谋,正在着急,今闻朝廷遣使来捕太子,惊恐异常,急召太子迁商议,意欲就此起事。

但因相与二千石,皆系汉廷设置,料其不肯赞成,必须设计先杀此辈,方可举兵。于是遣人分头往召相与内史中尉。谁知内史闻召,料得刘安不怀好意,托辞外出未归。中尉却对来人道:“臣奉有诏命,不得与王相见。”独相一人闻召到来。刘安心想内史中尉不来,独杀一相,无益于事,遂设辞遣相回家,复与太子迁别筹方法。太子迁心想种种计划,皆不如意,不如罢手。又想到自己被告不过是谋杀汉中尉,好在此事同谋之人,皆已死亡。我今到案,一口咬定不肯承认,无人出头作证,料不能将我定罪。遂对刘安道:“群臣可用者,前次都被囚系,如今无人可与共事。且不待机会,仓卒举发,恐难成功,不如权时忍耐。臣愿就逮前往,谅无大事。”刘安此时也就心灰意懒,只得依从太子迁之言。太子迁辞别刘安,回到自己宫中,忽又转念道:“我是一国太子,今往法庭听审,岂不玷辱身分,万一审出确据,坐罪被诛,迟早总是一死,不如寻个自尽,免得连累父王。”太子迁主意既定,拔出剑来,要想自刎,偏是胆怯无力,一剑挥去,咽喉未曾割断,倒地呻吟。众人闻声,飞奔前来,见此情形,各吃一惊,连忙将太子迁扶到床上,请医调治。刘安及后荼闻报,大惊失色,都来看视,此时宫中正在慌乱,忽报汉使领兵到来,将王宫团团围祝当日汉兵围了淮南王宫,一宫之人,吓得魂不附体,啼啼哭哭。刘安尚以为是来捕太子,假作镇定。谁知汉使入内,竟将王后荼与太子迁一同收捕,一面派遣多人,就宫中到处搜索。

但听得翻箱倒箧,一片声乱,末后果在后宫搜出私造玺印等谋反证据。刘安见了,吓得目瞪口呆,浑身发抖。汉使因他是一国之王,虽然反谋败露,但未奉诏书,不敢擅拿,只将王后太子并宫人及搜出证据带去。留下兵队,看守王宫,将刘安软禁在内。又遣人分头捕拿宾客群臣,尽数收禁狱中。

读者须知汉使此来本系奉诏逮捕太子迁,何以竟敢任意搜索王宫,捕拿多人?只因有人出首,告发反谋。此出首之人,即是名列八公之伍被。伍被乃楚地人,或言系伍子胥之后,现为淮南中郎,素以才能见称,为刘安所重。刘安曾与计议谋反之策。今值汉使到来,伍被见事势不佳,一旦反谋发觉,必连到自己身上。又见法令定有谋反自首者免除其罪之文,遂自向汉使出首。汉使知系实情,故特发兵搜捕,即日据情奏闻武帝。

武帝大怒,下诏将一干人犯押解到京,发交廷尉张汤严密审办。

张汤奉命先将出首之人伍被提到讯问,录取供词,又以次提问王后荼、太子迁及淮南群臣宾客等,众人无可抵赖,只得据实供招。张汤录了供词,奏闻武帝。武帝见刘安谋反是实,下诏诸侯王、列侯会议其罪。于是赵王刘彭祖,列侯曹襄等,奏请将刘安正法。武帝乃命宗正刘弃,持节往治刘安。刘弃未至淮南,刘安早已闻信自杀,王后荼、太子迁皆伏诛,国除为九江郡。后人因刘安素好神仙之术,遂言刘安得遇仙人八公,授以丹经,制成仙药未服。恰遇伍被告发,八公遂使刘安服药登山,白日升天。所余药器,置在中庭,鸡犬舐啄之,皆得升天,故有鸡鸣天上,犬吠云中之说。晋人葛洪因将刘安列入《神仙传》,遂成一种故事,其为虚妄,自不消说。

当日张汤既将淮南案情审讯明白,于是根究党羽通谋之人,一时株连坐罪者不计其数,严助、鄂但、张次公等皆被捕下狱。又向武帝奏称衡山王刘赐乃刘安之弟,应请逮捕。武帝道:“诸侯各以其国为本,不当连坐。”刘赐幸得免议。谁知一波未平,一波复起,忽有淮南案中人犯陈喜,逃匿衡山王子刘孝家中,竟被有司捕获,有司因劾奏刘孝藏匿罪人。刘孝欲图免罪,遂向有司将反谋自首。

说起衡山王刘赐,与刘安虽是兄弟,彼此却因事不睦。刘赐早知刘安暗蓄逆谋,心恐己国为其所并,因亦结交宾客与之相应。元光六年,刘赐入朝,从臣中有谒者卫庆,挟其方术,意欲上书入事天子。刘赐心怒卫庆不肯附己,回国之后,坐以死罪,严刑拷打,强使诬服。衡山内史知得卫庆冤枉,不肯将其办罪,刘赐迁怒内史,上书告其罪恶。有司传讯内史,内史备述原由,并言刘赐屡次侵夺民田,掘人坟墓。有司奏请捕治刘赐,武帝不许,但命将其国二百石以上官吏,改归朝廷委任。

照例王国官吏四百石以下,允许国王自由任用。今因刘赐做事不法,故夺其用人之权。刘赐因此羞忿,密与心腹近臣奚慈、张广昌等计议谋反。

刘赐原配王后乘舒,生有二男一女,长男爽为太子,次男孝,女名无采。又有爱姬二人,一为徐来,一为厥姬,亦各生有子女。乘舒早死,刘赐续立徐来为后。厥姬本与徐来争宠,素相嫉妒。今见徐来得为王后,心愈不甘,遂密对太子爽道:“徐来使婢毒杀汝母。”太子爽听说,心恨徐来,因其得宠于父,无法报仇,正在愤无可泄,忽值徐来之兄来到衡山。太子与之宴饮,乘间拔剑将其刺伤。徐来因太子欲杀其兄,心中大怒,遂设计谋害太子。太子母弟孝,自少失母,刘赐交与徐来抚养,徐来心本不爱,因欲得其助力,假作异常关切以买其心。

又太子同母之妹无采,出嫁未久,为夫所弃,仍归母家。偏又不守闺门,与奴私通,事为太子所闻,屡加责备,无采老羞成怒,不与太子相见。徐来闻知,加意善待无采,于是三人结为一气,同在刘赐前诬毁太子,刘赐由此心怒太子,不时将他系缚责打。

元朔四年,有人刺伤徐来假母。刘赐又疑是太子所为,复将太子责打。太子屡受冤屈,心生怨恨,后值刘赐抱病,太子也就称病,不来侍疾。无采与孝又进谗道:“太子实是无病,故意称病,且其面上反带喜色。”刘赐病卧床褥,正在烦燥,一闻此言,不暇问明真假,以为太子希望我死,自己得立为王,因此大怒,欲废太子爽,立其弟孝。徐来探知刘赐决废太子爽,心中尚不足意,欲趁此时一并废孝,而以自己亲生之子广代为太子。但是孝无过失,如何得废?徐来遂引诱孝与后宫淫乱,欲借此陷以罪名。谁知又为太子爽探知。太子爽心想父王常欲废我立孝,如今我得此把柄,可以要挟父王,父王不听,我便出头告发。于是进见刘赐说道:“孝与王御者奸,无采与奴奸,愿王努力加餐。臣请上书天子,陈明其事。”说罢回身便走,刘赐闻言大惊,急命近侍追阻,太子爽何曾肯听,近侍无法,回报刘赐。刘赐大怒,亲自往追太子,竟被追上,喝令左右捉拿回宫,太子爽此时浑如癫狂,口出恶言,刘赐防他逃走,上了刑具,囚在宫中。

太子爽既被囚系,孝日得亲幸。刘赐以为孝多才能,佩以王印,号为将军,使居外家,多给金钱招致宾客。宾客知其谋反,极力怂恿。于是刘赐乃使孝客江都人枚赫、陈喜,私造兵车弓箭,刻天子玺、将相、军吏印,日夜搜求壮士,等候机会。

元朔五年,刘赐照例应行入朝,直挨延至六年,方始起行,路过淮南。其时刘安正拟起事,欲刘赐为响应,于是叙起兄弟之情。二人重修和好,尽除前隙,约定合力造反。刘赐遂上书告病,武帝许其不朝。刘赐回国,遣人上书请废太子爽,立孝为太子。太子爽亦使心腹之人告发其父与弟孝谋反。刘赐闻之,又上书告太子不道。适值廷尉审问淮南之狱,访拿陈喜,却在孝家捕获。孝恐陈喜供出实情,于是自行出首。武帝又交张汤审办。刘赐闻信自杀。王后徐来坐毒死前后乘舒,太子爽坐告父王不孝,刘孝坐与王御婢奸,皆弃市,国除为衡山郡。当日张汤为廷尉,审办淮南、衡山二案,穷究根株,连引列侯二千石豪杰坐死者数万人。及至定案复奏,武帝素爱严助,又见伍被善于说辞,多言朝廷之美,欲释不诛。张汤争道:“伍被首为反谋,罪在不赦,严助禁闼近臣,乃与诸侯交结,今若不诛,后不可治。”二人遂皆伏诛。未知以后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