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东越列传· 司马迁
闽越王无诸与越东海王摇，他们的祖先都是越王勾践的后代，姓驺。
秦朝吞并天下后，都被废除王号，成为君长，他们的地方也设置成闽中郡。
等到诸侯反叛秦朝时，无诸和摇便率领越人归附鄱阳县令吴芮，即所谓鄱君，跟随诸侯灭亡了秦国。
当时项籍把持向诸侯发布命令的大权，没有立无诸和摇为王，故他们没归附楚王。
汉王攻击项籍，无诸和摇就率领越人辅助汉王。
汉王五年(前202)时，重新立无诸为闽越王，统治原先的闽中地方，建都在东冶。
汉惠帝三年(前192)，列举高帝时越人的辅佐之功，认为闽君摇的功劳多，他的百姓也愿意归附，于是就立摇为东海王，建都在东瓯，习惯称东瓯王。
过了几代人之后，到汉景帝三年(前154)时，吴王刘濞谋反，想让闽越随他反叛汉朝，闽越不肯，只有东瓯王跟随吴王造反。
等到吴国被攻破，东瓯王接受了汉朝的重金收买，在丹徒杀死了吴王刘濞，因此没有被诛杀，回到自己的国中。
吴王的儿子子驹逃亡到闽越，怨恨东瓯王杀了他父亲，常劝说闽越去攻打东瓯。
到汉武帝建元三年(前138)，闽越出动军队围攻东瓯，东瓯粮食用尽受困就要投降前，派人向汉天子告急。
天子向田虫分询问此事，田虫分回答说：“越人之间相互攻打是常有的事，其态度又反复无常，不值得烦扰中国前去救援。
从秦朝就开始遗弃他们，不把他们视为从属国。”于是中大夫庄助诘难田虫分说：“只担心力量不足救援不了他们，恩德浅薄史记不能覆盖他们；如果真有能力救援，为何要抛弃他们呢？而且当时秦国连整个咸阳都抛弃了，何况越人呢！如今小国遇到危难向天子告急，天子不去救援，他们将向哪里去求救呢？天子又怎样来养护万国民众呢？”天子说“：太尉的主张不值得商议。
我刚即位，也不想拿出虎符从郡国调动军队去打仗。”于是就派庄助持符节到会稽去调兵出征。
会稽太守想抗命不给调兵，庄助就杀了一位司马，明白地申明天子旨意，会稽太守始发兵从海上救援东瓯。
军队尚未到达，闽越就撤离了。
东瓯请求把全国都迁徙到中国去，于是就率领全体民众到中国居住在江淮一带。
建元六年(前135)，闽越攻打南越。
南越遵守天子约束，不敢擅自发兵还击，而把这事报告天子。
天子派遣大行王恢领兵出豫章，大农韩安国出会稽，都担任将军之职。
他们的军队还未越过阳山岭，闽越王郢就派出军队守在险要的地方，对抗汉军。
郢的弟弟馀善就和东越丞相和宗族人商量说“：我们的国王擅自发兵攻打南越，未向天子请示，所以天子派兵讨伐。
如今汉朝军队众多且强大，现在即使侥幸战胜，天子以后必然会派更多军队直到把我们国家消灭为止。
现在如果我们把国王杀了向天子谢罪，天子能接受我们的要求停止战争，我们的国家就可保存下来。
如果天子不理我们的谢罪表现，我们就奋力战斗，如不能取胜，就逃亡海里。”大家说：“好主意！”于是就杀了郢，派使者带着他的头送给大行王恢。
王恢说“：我军来此就为诛杀东越王，现他的头已送到，东越也已谢罪，没有用兵就消除了祸患，还能比这更好吗。”便停止了军事行动，并把情况告知大农韩安国，又派使者携带郢的头急驰长安报告天子。
天子下诏书，让王恢和韩安国停止军事行动。
说“：东越王郢等首先做恶，只有无诸的孙子繇君丑没有参与阴谋。”天子便派郎中将立丑为越繇王，奉行对闽越先王祭祀之礼。
馀善杀了郢后，他的威望传布全国，国中百姓多半归属他，他就暗中自立为王。
繇王不能矫正他的民众的错误，使他们保持正道。
天子听到这事后认为不值得为馀善的事再兴师动众，说：“馀善屡次同郢阴谋作乱，以后却首先杀了郢，使汉军得以避免征战之苦。”于是立馀善为东越王，与繇王并处。
到元鼎五年(前112)，南越造反，东越王馀善向汉朝天子上书请率兵八千人跟随楼船将军去攻打吕嘉等。
待他的军队到达揭阳时，就以海上出现大风巨浪为借口不再前进，采取骑墙观望态度，暗中又派使者与南越联系。
等到汉军攻陷番禺，东越的军队也未到。
这时楼船将军杨仆派使者向天子上书愿意顺便领兵去攻打东越。
天子说士卒已经疲劳，未批准楼船将军的请求，停止了军事行动，令诸位校官驻军豫章的梅岭待命。
元鼎六年(前111)秋，馀善听说楼船将军请求讨伐他，而且汉军已进逼东越边境，就要攻打过来了，于是他就造反，派兵到汉军必经之路作抵抗，他还给将军驺力等“吞汉将军”的封号，大军进入白沙、武林和梅岭，杀了汉军三个校尉。
这时汉朝派遣大农张成、原山州侯刘齿率兵驻守在这里，不敢去进攻东越的军队，退避到有利的地方。
后他们犯了畏敌怯懦软弱的罪而被诛。
馀善私刻“武帝”印玺自立称帝，欺诈他的百姓，说了些虚妄的话。
汉天子派遣横海将军韩说从句章出发，渡海从东边进军；楼船将军杨仆从武林出发；中尉王温舒从梅岭出发；被封侯的两个越人做了戈船将军和下濑将军，他们从若邪、白沙出发。
元封元年(前110)冬天，这些将军都领兵进入东越。
东越派兵驻守在险要的地方，派徇北将军守卫武林，打败了楼船将军的几个校尉，杀死了长吏。
楼船将军率领钱塘人辕终古杀了徇北将军，被封作御儿侯。
他自己的军队却没有前往武林。
原来的越衍侯吴阳在此之前留在汉朝，汉朝派他回东越劝说馀善，馀善不听。
等到横海将军韩说率兵先到了东越，越衍侯吴阳就率领他邑中七百人叛变东越，在汉阳攻击东越。
他同建成侯敖及其部下，同繇王居股商量说：“馀善首先作乱，劫持我们这些人。
如今汉朝大军已到，兵多势强，我们设计杀馀善，各自归顺汉朝的将军们，或许能侥幸解脱罪过。”于是大家共同杀了馀善，率领他们的兵士投降了横海将军。
因此汉朝封繇王居股当了东成侯，食邑一万户；封建成侯敖当了开陵侯；封越衍侯吴阳为北石侯；封横海将军韩说当了按道侯；封横海校尉刘福当了缭..侯。
刘福是成阳共王刘喜的儿子，原先为海常侯，因犯法而失掉侯爵。
从前从军也未立功，由于是皇室子弟的原因而被封侯。
其余各位将军均无战功，所以都没受封。
东越的将军多军，在汉军到来时，弃军投降，被封为无锡侯。
于是汉天子说“：东越狭小而多险阻之地，闽越强悍，屡次反复无常。
因而命令军官们率领全部东越民众迁徙到江淮一带居住。
东越遂成空虚之地。
太史公说：越国虽然是蛮夷，他的祖先难道对民众曾经有过很大的功德？不然，为何世代相传得那么久远？经历了几代都常常当君王，而勾践曾一度称霸。
然而馀善竟然做出大逆不道的事，至国家被消灭，百姓被迁徙。
他们祖先的后代子孙繇王居股等还被封为万户侯，由此可知，东越世世代代都当公侯，大概这就是大禹所留下的功业吧。